演讲者 ∣ 王  斌

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风景分院

本报告旨在探索生态文明建设和长江大保护背景下，长江口区域州岛湿地保护与栖息地环境生态修复的规划设计方法，以及对生态规划的技术逻辑和方法的思考。

1项目缘起与背景

通洲沙江心岛位于江苏省张家港市东北部长江河段，是由泥沙淤积形成的江心洲岛湿地，沙洲湿地面积约14平方公里。通洲沙江心岛所在的长江口区域是长江生态环境的风向标和观察哨，沙洲生态环境受江水径流和潮汐流的双重作用，生态价值十分突出。但该区域也是中国工业化、城镇化发展最迅速的地区，生态空间破碎化、栖息地严重缩减，自然生态空间保留极少。2018年8月，张江港市向全球征集通洲沙江心岛生态湿地的总体规划方案。2019年3月，中规院规划方案通过由张家港市政府召开的“通洲沙江心岛生态湿地总体规划审查会议”审定，获得入围方案第一名。

长江口区域示意图（作者绘）

长江大保护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深入长江沿线视察调研，指出：“长江拥有独特的生态系统，是我国重要的生态宝库”。但长江的生态问题日益严峻，环境破坏导致河湖生态功能退化。2019年末，长江流域的生物完整性指数（IBI）到了最差的“无鱼等级”，白鱀豚、白鲟等多种长江珍稀物种已经功能性灭绝。基于长江生态保护的迫切需求，国家提出“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的长江大保护战略，“把修复长江生态环境摆在压倒性位置”。通洲沙江心岛生态湿地总体规划方案征集旨在落实长江大保护战略要求，保护通洲沙江心岛的生态环境、湿地功能和生物多样性等。

长江渔业资源示意图（来源:中国新闻周刊微信公众号）

生物多样性保护

在生态文明建设的新发展阶段，生物多样性保护已成为政府和社会的共识，修复被破坏的生态环境也是生物多样性保护的关键所在。张家港市滨江区域体现了工业化发展阶段遗留的相关问题，包括滨江地区自然环境和自然岸线减少、码头岸线重复建设、滨江环境污染等。2012年长江岸线规整后，滨江区域改造为水稻田，沿线自然岸线进一步消失，原有的滨江自然湿地和鸟类栖息地环境被严重破坏。

生态规划方法探索

基于长江大保护的背景，以及长江生态治理和栖息地环境重建的要求，规划团队希望通过通洲沙江心岛生态湿地规划项目，探索基于生态价值认知和遵循生态过程的规划设计方法。报告回顾了规划编制过程中的认知转变，并思考了传统规划与生态规划的逻辑差异。

2认知转变：基于生态文明视角的价值判断与发展目标

通洲沙江心岛生态湿地的定位随着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发展，从工业化初期的产业岛到后期的旅游岛，几经转变。在新的发展阶段，本次规划做一个什么样的生态岛呢？

基于生态价值的发展定位（作者绘）

长江中下游洲岛利用发展分析

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长江中下游河段分布的诸多江心岛，多数原生自然湿地遭到侵占或人工利用。通洲沙江心岛除少量蟹塘和潜堤，大部分区域为自然湿地，保留了自然的潮流水文特征和潮沟湿地肌理，是长江口区域稀有的自然洲岛湿地，生态价值十分突出。

长江中下游沙洲利用分析图（作者绘）

张家港滨江地区湿地演变分析

根据1984-2018年的通洲沙区域滨江湿地演变分析，自2012年以来，滨江湿地形态随着西水道工程建设发生了重大改变，岸线整治导致滨江自然湿地减少，鸟类栖息环境受到影响。滨江湿地曾是重要的鸟类栖息地，该区域中杓鹬栖息数量达到了国际重要湿地的认定标准。滨江湿地整治后，鸟类只能在堤内的水稻田栖息觅食，停留的鸟类种类及数量受影响较大。

通州沙及周边湿地演变分析图（作者绘）

通洲沙江心岛生态价值分析

→ 价值一：鸟类栖息地格局

通洲沙江心岛位于长江口至鄱阳湖的鸟类栖息通道，是白鹤、白头鹤等国际濒危候鸟迁徙的必经之地，是重要的踏脚石与鸟类停留点。同时，通洲沙江心岛处于东亚-澳大利西亚国际候鸟迁徙路线范围，是区域生物多样性格局保护的关键区域。

→ 价值二：独特的水文地貌价值

通洲沙具有独特的水文地貌价值，反映了长江口区域江水径流与潮汐双重水文交替作用的特性。通洲沙江心岛为非正规半日潮，潮汐每日两涨两落，平均潮位差达约2米左右。

通州沙水文变化示意图（作者绘）

→ 价值三：典型动态沙洲湿地景观

径流与潮流的复杂水动力作用于通洲沙江心岛，呈现为自然动态的潮沟和浅滩地貌，形成了多元的湿地生境，生态价值较高，展现了长江口区域湿地景观特色。

→ 价值四：长江珍稀鱼类洄游通道

通洲沙江心岛地处长江河口上游区域，是中华鲟、长江刀鱼等多种长江珍稀鱼类周年性溯河和降河洄游的必经通道，具备较高的鱼类栖息地保护价值。

基于生态价值的发展定位

规划遵循长江大保护的治理理念，基于通洲沙江心岛的生态资源价值，确定了以生态保护、生境修复和保育为主的发展导向。通过对标拉姆萨尔国际湿地的9条标准，通洲沙江心岛生态湿地在典型生境、栖息地等方面的符合国际湿地的相关标准。

• 规划定位：长江口区域洲岛型国际重要湿地

•规划愿景：“长江生命之洲、鹤舞雁鸣之境”

3规划技术方法转变：空间思维+生态思维

转变一：主动干预与让自然做功

规划团队结合长江河口段水动力模型分析和水利部门的相关研究成果，改变了围堤造岛、筑岛建景的模式，在保障水利安全的前提下，提出塑造动态的、适应性的自然洲岛湿地景观。

洲岛自然修复和景观营建引导图（作者绘）

转变二：尊重自然，用之有节

规划转变了全域布局、整体利用的规划思路，提出尊重自然、尊重鸟类栖息地环境特性的规划格局和利用模式。

岸岛联动，最小利用。规划将生态湿地的主要服务设施布局于原六干河货运码头，调整原有重复建设的岸线，整合沿线旅游资源，形成“三岛一带、一线六支点”的滨江绿色转型、联动发展格局。

岸岛联动发展引导图（规划团队绘）

严控容量，最低干扰。规划提出严格保护自然洲岛生境，控制游人区域和游客容量。规划采用“低干扰、探入式、低影响”的科普游线设置，避免环岛式的游线布局，保护修复鸟类栖息环境。

游览模式引导图（规划团队绘）

转变三：生境优先，形式服从自然

规划转变重景观形态轻生态过程的规划思路，提出基于指标物种的生态湿地修复技术方案。指标物种是生境类型中相对稳定、代表共性价值和丰富度的物种，是生物多样性水平的代表。基于生态本底分析，通洲沙江心岛生态湿地选取白鹤、青头潜鸭、白枕鹤、白头和、鸳鸯和灰鹤等6种鸟类，作为指标物种。根据指标物种栖息地环境特性，确定规划空间布局和生态修复方案。

生境修复重点片区（作者绘）

• 鹤舞滩生境修复探索

通洲沙江心岛北部岛屿，受潮汐间歇影响，具有泥沙淤积形成滩涂的趋势，有潜力成为鹤类、雁鸭类可栖息的稳定生境。规划方案提出优先营建潮上带环境，加强潮间带湿地抚育，结合湿地自然演替和雁鸭类生境特性，改善植被群落，逐步恢复鹤类、雁鸭类鸟类栖息地生境和湿地景观风貌。

鹤舞滩生境修复模式引导图(规划团队绘)

鹤舞滩生境修复植被与物种(规划团队绘)

• 鸳鸯湖生境修复模式探索

规划将人工化蟹塘修复为自然化的内湖湿地，经与生物专家的协作，转变了园林化、景观化的空间表达模式。结合指标物种鸳鸯和引导物种的生活习性，将单一的蟹塘改造为不同开敞度、不同深度的水生环境，塑造滨水缓坡地形和湿地岸线，秋冬季节适当降低水位，作为大型鸟类的越冬觅食区。内湖西侧乔木林带引种桑树、樟等，营建鸳鸯栖息觅食环境。

蟹塘南侧是江心岛最为稳定的区域，规划以江南地区圩塘肌理为意向，塑造水、田、塘融合的景观综合体，布局为圩塘湿地体验区，介绍展示湿地文化与生态科普知识。

人工蟹塘改造图（作者绘）

鸳鸯湖水域修复图(规划团队绘)

4思考与总结

生态规划逻辑起点：生态价值观

基于多元视角和价值观的生态价值与目标认知，是生态规划的基础。项目编制过程是科学认知自然、自然过程和自然系统的过程，也是多专业的相互学习、融合和碰撞的过程，价值认知和生态思维形成共识是生态规划编制的基础。

（来源：https://kuaibao.qq.com/s/20191031A0QQCA00）

生态规划方法：“生态思维+空间思维”

生态文明建设的新阶段需要我们创新规划方法，在总结传统规划经验的基础上，融入生态思维，更新规划理念，基于多目标的资源统筹配置，基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愿景，探索“生态思维+空间思维”的整合规划方法，加强多学科、多专业的协商和协同。

“敬畏自然“的规划意识

在理念上，“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已形成了社会共识。在规划技术层面上，我们仍需进一步认知自然，方可做到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每一方山水都有其生态逻辑和合理用度，生态规划首先应明确哪些做法不符合自然规律，避免造成建设性破坏，方可做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致谢

感谢中规院院领导、总工室和经管处的悉心指导；感谢项目团队的共同努力；感谢北京镜朗生态科技有限公司闻丞博士、北京林业大学吴丹子博士、南京水利科学研究院王晓刚博士、张家港英华材料科技有限公司李健博士等提供的技术支持；感谢张家港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的指导和协助。

中规院项目团队：王忠杰、束晨阳、王斌、袁敬、崔熔芯、尹娅梦、吴岩、舒斌龙、朱静文、贺旭生、刘立攀